天还未亮全,城里的人都还在熟睡,码头上却已经热闹起来,冬泳,洗衣服,摆摊儿卖鱼。
重庆是一座山城,也是一座江城,江山之城自有江山品格。在大江大河之间,无论是水涨水落,在重庆人的记忆中,总有那一叶扁舟,码头方寸之间的生活百态,浸润着重庆人浓浓的乡愁。
今天,是船夫们春节前最后一天收网,在云阳的滨江码头,虾船将靠岸,这一口江虾,是库区人的情怀。
春节必来买虾的小伙子
清晨6点,靠岸的第一只渔船来了,船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妻,渔夫带着头灯,渔妇把围腰紧紧套在身上,两人的脸被寒风冻得通红,他们使出浑身力气,把一盆盆凌晨打上来的江鱼,抬到码头台阶上,搓着手等待买家。盆里的鱼活蹦乱跳的,黄辣丁、水米子、鲤鱼、草鱼,新鲜得很。
△“不要以为它们翻白了就不新鲜了,长江里的鱼性子急,翘壳儿鱼猛的很。”
“师傅,没虾呀?”天微亮,一个带着眼镜的小伙子来问虾。
“小兄弟,你晓得,云阳的虾俏,买虾凭运气,今天我只有鱼。”渔夫建议小兄弟,要不再等一等,或许下午还有船要来。接着,渔妇从船上端来两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两口子蹲坐在码头,匆匆吃完。
△“我只有鱼没有虾”
这小伙子在主城上班,每年回云阳老家过年,都要来江边买虾买鱼,他的家从农村搬到了县城,父亲曾也是捕鱼、捕虾为生的渔夫。
“从小,我的父亲就爱捕鱼,无论是小河沟还是大江流,钓鱼、网虾的技术都很好钓起很多水米子和黄辣丁。后来三峡蓄水,他和姐姐同时考上大学,父亲便把捕鱼作为生计,渔船的装备从一个轮胎、一张小网,到没有盖和顶的小铁船,最后到安装了发动机的大船。在这期间,父亲也捕获过大鱼,39斤的鲶鱼,当时我背着背篓去装鱼,鱼尾巴不停地拍着我的头,那条鱼卖了900多元。”他说,那些年来,他的父亲除了禁渔期,几乎没有停过工,每日凌晨两点起床撒网,即便冬天手被冰冷的江水刺得龟裂,仍然会坚持做这件事。
“父亲的船,撑起的是我和姐姐的梦想,也是一个男人对家庭的责任。”小伙子说,如今父亲年龄大了,不再捕鱼了,但是他每年春节回家,都必定要吃这口虾,他要记住父亲给的爱。
△米虾就得晶莹剔透。
每年为女儿捕虾的大叔
上午10点左右,一个穿着黄色皮外套,身背皮挎包的人出现了,老远就跟渔夫打招呼。
“兄弟,生意好哟今天!”这人发出爽朗地笑声。
“最后一天,回家过年咯!你耶?”渔夫问他。
“我也最后一天,放了3天虾笼,该收了。今年怪了,虾少,不晓得这回打好多。”说完,他利索地登上旁边一只渔船,开船去收网。
“有钱别买腊月货,明说我今天涨了五块,但是我涨了价,你们还不一定买得到,我要带一些到重庆给我女儿。”黄平把虾称好递到市民手里时笑了起来。
这人50岁出头,叫黄平,主要捕虾为生。之前是开船的,后来为了供娃儿读书,当了捕虾人。
直到下午3点,黄平的船才靠岸归来,不出他所料,江边早有人等他的虾。这次,只有8斤,都是米虾,活的,他卖30元一斤。
△把死虾挑出来再卖。
半个小时内,他的虾就购买一空,其实,他早已挪出两斤,准备今天坐夜车去主城,给两个宝贝女儿带去。
“我两个姑娘从小就爱吃虾,尤其爱吃我捕的。”黄平的女儿打小就跟他出船,尤其寒假的时候,一旦父女都留在船上过夜,他就要用厚厚的棉被,把两个女儿裹得像粽子,尽管这样,女儿还是冷得清鼻涕直流……每每想念女儿,黄平满脸是笑,春节到了,终于可以一家团聚。
△这把刀跟黄平几十年,从捕鱼起,他用惯了不愿换,原来有十几厘米。现在磨了只剩短短几厘米,刀把已换多次。
黄平说,好虾,要去往返两小时的水域捕,撒一次虾笼,三天后才收。“长江水质好,虾捕上来是透明的,一般河虾,身体是黑色或者灰色的。”在黄平心里,虾比鱼难捕,考验耐心和毅力。
实际上,现在黄平可以不必卖虾为生了,爱人在主城带孙,一个女儿在医院工作,另一个是公务员,早已不用他操心,但他还是一个人留在老家捕鱼捕虾。
△据悉长年的打鱼捕虾,长江给他恩赐的同时,也给他留下了冻疮印记。
黄平摊开手,全是冻疮和裂缝,耳朵上也是。有人劝他,不要干了吧,陪女儿去。他却说,习惯了江上的生活,停不下来了。
“再说了,女儿和孙子吃我捕的虾,我才放心。”黄平坚守的理由,是一个男人对家的承诺。
△陪老婆大清早来买菜,偶遇散步的老朋友 。
在外打拼更懂这虾的珍贵
今天,码头上除了等虾人,还有许多来江边洗衣服、冬泳的人们。“昨天日子好,结婚的人多,我们家楼下的酒店满满当当。”“婆子妈说,老城还在的时候,每年过年前,她都要和邻居去江边洗铺盖。”“你看,我坚持游泳好几年了,几乎不生病,我悄悄给你说,我们这些码头游泳爱好者里面,有十几个大老板”……这边卖着鱼虾,那头陌生的家乡人热情的闲聊着,大家在码头从此有了交集。
下午,一位穿着时髦的中年大姐特意来买虾,幸运的收获了两斤,她见码头台阶上,一个卖菜的八旬老大爷独自喝着小酒吃着葡萄干,很是悠闲、慈祥,便主动过去向老大爷问好,顺便照顾生意买了两把水白菜。
△先卖几把菜,再眯眼呷一口自己泡的酒 ,这就是大爷喜欢的码头生活。
“老爷子,不用找了,这里只会多,不会少你的。”老大爷默算着菜钱,还没反应过来,大姐硬是把10元钱塞在他手里。
“我是贵州人,老公是云阳人,我们现在定居上海,每年春节回婆家一趟,我特别喜欢这里的山水。”大姐叫王加会,当重庆媳妇20多年了,老公从小在云阳生活,吃着江边的鱼虾长大,每每回到云阳,她都要到码头来买虾。因为懂得在外打拼的不易,所以更懂这一口虾的珍贵。
△进行“大爷 还帮我加一把菜”。
一个90后的小伙子,兜兜转转在滨江路转了好几个小时。他说,从小奶奶最宠他,常常清晨到码头为他等虾;后来他结婚了,为怀孕的媳妇等虾;现在,他有了女儿,又来为女儿等虾……
这里只是码头生活的一处缩影,却是每一个生活在江边的人、每一个心中有家的人,难以割舍的的故土情结。
上游慢新闻·重庆晚报记者 李琅 记者 吴娟 文 李野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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