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足石刻微信公众号消息,在大足石刻历史长河之中,工匠的身影早已凝固在那些精湛绝伦的造像之中。虽然早在初唐永徽(650—655年)年间,摩崖造像就已开凿,但是直到300余年后的北宋初期,才在坚硬的石头上出现第一位工匠的名字,由此在大足石刻最为鼎盛的两宋时期,拉开了工匠署名的风气。而如今,工匠们殚心竭虑精雕细刻的作品,成为了中国雕塑史上不可忽视的一笔!
六代献艺大足
北宋皇祐四年(1052年)的冬天,三位身着朴素的工匠,凝视着即将完工的陀罗尼经幢,欣悦之情溢于眉梢,不仅怦然心动,在这件经幢遍刻着经文的幢身上,刻下了他们的名字——文昌,以及其子文惟简、文惟一的姓名!
大足石刻博物馆内的陀罗尼经幢
历史的细节场景,我们已无从得知,但是这寥寥数字,却记载了迄今大足石刻发现最早的工匠题名,而且,也开启了其后两宋时期百余年工匠署名的风气。
今天,铭刻着文昌姓名的雕刻作品,作为大足石刻弥足珍贵的作品展示在博物馆之中,它是一件残缺的陀罗尼构件,在仅有48厘米高的八角形幢身上,文昌的名字仅出现在微不足道的一角。不过,他的后代们,在大足一地陡峭的崖壁上,将他们的籍贯、名字等更为自由地留存在石像之旁。
其后,文昌的两位儿子继续从事着父辈的职业。大约从北宋元丰六年(1083年)开始,文惟简与其子文居安、文居礼等,在石篆山雕刻出我国早期的儒、释、道三教融合的造像龛,一直持续到绍圣三年(1096年)。在石门山,文惟一和他的儿子文居道开凿了此地最初的造像,迄今在释迦佛、水月观音像旁还有他们的名字。至此,文氏工匠在大足一地已经有三代献艺了。
佛安桥石刻文氏工匠题记
其后,第四代的文仲璋与他的侄子文珆、文珠、文琇、文玠等,于1144年在妙高山开凿三教窟,1148年开凿了玉滩千佛洞等作品,其中第五代文玠有一则题记,在高达80、宽18厘米的崖壁壁面上,竖刻“东普攻镌处士文玠男文孟周乙卯绍兴二十九年孟冬月记”24字,与文昌题记相比,更能体现出匠师对作品的肯定。目前发现的文氏工匠最后一代,也就是第六代有文孟周,文孟通和文艺,其中文艺仅在灵岩寺出现一次,时间大约是南宋绍熙年间(1190—1194年),距离文昌署名的作品,已经是130多年。
文氏家族的作品,基本上散布在今大足中敖、三驱、珠溪、邮亭等乡镇之中,这些作品,儒、释、道三教题材皆有,甚至于还有石篆山、妙高山的三教融合造像,他们对中国石窟艺术三教合一造像的出现可谓是功不可没。
文氏工匠在署名前,往往要加上籍贯和称谓,如玉滩观音洞刻有“大宋东普攻镌文琇丁丑仲春记”,佛安桥石刻三教窟刻有“东普攻镌处士文孟周记”等。籍贯上,有“岳阳”、“东普”、“普州”等,它们所指的都是今四川安岳,也就是说,文氏工匠不是大足本地人,他们可能迁徙至大足,六代献艺不绝!在他们多数作品中,署名前往往加上一种特殊的称谓,如“镌作文昌”、“攻镌文仲璋”,这类“攻镌”的称谓,既有一种职业的自称,也体现出一种对自身价值的认可!
仰望北山美神
公元892年开始,昌州刺史韦君靖在大足城北建永昌寨,并且还“招募良工”,开凿千手观音等造像,但是那些匠师的名字,却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一字未见。
晚唐是北山石刻的开创时期,随之其后的五代、两宋时期,当地的官吏、民众相继在此捐资开龛造像,由此形成了以佛湾为中心,周边散布多宝塔、营盘坡、观音坡等一处造像群。而工匠的题名,却出现在北山开凿之后两百余年的北宋靖康元年(1126年),此时的中原正在酝酿一场影响宋王朝的巨大动荡,但是,在西南地区僻静的大足北山清幽的佛湾内,几位伏姓的工匠却在这里精雕细琢。
伏姓工匠最初的题名,出现在进深603厘米的孔雀明王洞窟之中,在窟的正中,孔雀明王坐在一正展翅欲飞的孔雀上,在孔雀的背屏上竖刻“丙午年伏元俊男世能镌此一身”,简练的题记中可知,在1126年之际,伏元俊与其子伏世能在此雕凿的事实。
北山第155号伏氏工匠题记
伏氏工匠是大足宋代石刻雕凿的另一支重要家族,他们的署名往往加上“本州”二字,说明他们是当时昌州(州治大足)本地人氏。继孔雀明王之后,伏元俊和其子伏世能还在北山继续雕刻了弥勒下生经变相(第176号)、泗州大圣(第177号),从这些作品中可见,他们既可以处理复杂、繁缛的细节,又能以简练的刀法娴熟地表达出人物的神态。
北山泗州大圣窟
伏姓的工匠还出现在北山佛湾与舒成岩等处。与北山佛湾遥相对应的多宝塔,营建于南宋绍兴十七年至二十五年间(1147—1155年),在塔内出现了工匠“伏小八”的题名;毗邻多宝塔的观音坡,有伏小六于南宋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雕凿地藏、引路王菩萨像的题名。在大足石刻中,伏氏工匠的题名除在北山一带之外,仅在中敖的舒成岩有发现,在这里,伏元俊、伏元信、伏麟等伏氏工匠,开凿了一处宋代道教石刻艺术珍品。
令人疑惑的是,在伏氏工匠造像区域内,未见有文氏工匠的出现;同样,文氏工匠造像区域也未见有伏氏工匠,他们似乎约定俗成着自己造像的区域。不过,伏氏造像区域内却出现了其它异姓工匠,其作品至今仍熠熠生辉!
北山转轮经藏窟日月观音
北山佛湾第136号转轮经藏窟,是一处雕刻于南宋绍兴十二至十六年(1142—1146年)的美神荟萃的洞窟,有着“中国宋代石窟艺术巅峰之作”的美誉,其内的普贤菩萨给人以娴静、端庄、秀雅之感,故有“东方维纳斯”美誉;日月观音繁复的花冠与丰腴的面颊相得益彰,衬托出观音的温和矜重……在窟内保存的题记中,可知这些作品来自“颖川”的“镌匠胥安”。
在转轮经藏窟的右边,有一处似乎不起眼的崖壁,其实这里“隐藏”着一幅精湛的线刻画。这幅画的原作是在一座寺院内,后来,一些有识之士担心原作损坏,在南宋绍兴四年(1134年)之际,请来一位叫李大郎的画师重新临摹后,请工匠罗复明将它铭刻于此。由此,这幅据说为宋代著名画家石恪的作品,便流传至今。
正因为有如此多的巧匠,在北山施展他们天才般才华,故有“观音造像陈列馆”等诸多赞誉!
宝顶匠师之谜
800多年前,在成都弥牟往大足的古道上,正疾走着一位年轻的僧人,他心中憧憬着回到故土的那一番事业,或许,就有选择一处岩石遍布的山湾,在崖壁上铭刻出他的理想!
这位僧人,就是出生于大足米粮里的一代高僧赵智凤(1159—?)。
宝顶山石刻局部
在其后南宋淳熙至淳祐(约1179—1252年)的岁月中,他精心设计、苦心经营,终于在宝顶山成就了一座大型的密宗道场,一座世界石窟艺术史上最后的丰碑。
然而,在规模宏伟的宝顶山石刻中,方圆5里内近万尊造像中,未见有一处关于工匠姓名的题刻。如此浩大的工程,仅凭赵智凤一人之力绝无可能,碑刻中也记载他回到大足后,“命工首建圣寿本尊殿”(明·刘畋人《重开宝顶石碑记》),可知宝顶山的确有工匠参与,那么,史失其载的工匠究竟是谁呢?
历史往往给我们带来一些猜想,比如宝顶山具体的雕刻者,当年在大足一地雕凿的文、伏家族及其弟子为主的工匠,就极可能是宝顶山石刻营造的重要力量。
先来看看宝顶山营建的1174—1252年间,大足境内的石刻情况。这一时期,大足境内极少有石刻开凿,目前所知只有灵岩寺、石壁寺等几处,它们不但规模极小,而且极少有工匠署名的造像,就比如灵岩寺而言,在一块巨石上开凿有9个小龛,造像均高不过1米,其中,第2号龛出现有“东普攻镌文惟简玄孙文艺刻”数字,他不但是文氏工匠最后一代(第六代)的题记,也是宋代大足石刻最后出现的工匠题名。由此来看,赵智凤营建宝顶山这一历史时期,其它造像的衰落,与之前的石刻造像盛行极为不吻合,或许,工匠们此时期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宝顶山石刻的营建之上。
宝顶山石刻局部
再来看看宝顶山的造像规模,可谓是在世界石窟艺术史上都是极为少见,所需工程量也极大。在其建造之前的大足石刻工匠,在经过长期的发展后,已经形成了一支技艺娴熟、职业和活动区域都较为稳定的工匠队伍,宝顶山石刻无论雕刻技艺、选材布局等诸多方面,都在石窟开凿上有着空前的发展突破,在设计上,则要求工匠们对于石窟雕像有更深的认识和驾驭能力。因此,之前在大足境内活动的那些石刻工匠以及他们的后代、弟子们,无疑是胜任此项浩大工程的最佳人员。
历史有时候不仅给我们一个猜想,往往还会带来一连串的遐思。
如果关于宝顶山工匠的猜想,与历史真相不谋而合的话,那么,当年那位高僧赵智凤是如何将文、伏两支主要家族工匠,凝聚在一道,共同雕凿宝顶山那些艺术中又富有哲理的造像呢?
时光的步履,早已经把昔日雕刻的场景,渗透在一尊尊精美的石像之间,随着风雨兼程的岁月一步一步地走过,这些崖壁上的石像,已成为一处独特的文化遗产。而今,秉承石刻工匠的精神,呵护与传承这处珍贵的世界文化遗产,又开启了一道任重而道远的路途!
原标题:大宋“攻镌”——大足宋代石刻工匠漫谈
【免责声明】上游新闻客户端未标有“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晨报”或“上游新闻LOGO、水印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稿件均为转载稿。如转载稿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与上游新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