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上)
嘉陵醉翁
芒种前后,川南的麦子成熟了,远处近处的山坡上、山坳里,金黄金黄的。层层叠叠的麦田旁是层层叠叠的稻田,田里的秧苗在阳光作用下开始疯长,绿油油的,几乎要把行与行之间的空隙给封闭起来。绿色和黄色交替变幻,成为这个季节的主调。
麦收是农家上半年一件重要的辛苦活,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成熟的麦子要抢在下雨之前收获,沾了水品质就大打折扣,色相口味都不好,也卖不了好价钱。
小栓家准备割了麦子,就在地里种高粱,高粱地里间插着栽红薯。总不能让地荒起来,一家人就靠这几块地生活。
割麦的日子,鸡叫三遍的时候,母亲就摸索着下了床,摸索着擦燃火柴,点亮油灯,替全家人做早饭。天刚亮,在父亲的呼唤声中,小栓随哥哥起了床。大米粥、手工馒头、渍胡豆、泡豇豆,还有两只切开的咸鸭蛋。今天活累,早餐比平常丰盛许多。
吃完早餐,一家人就带上工具上山了。父亲手里拿着一卷竹篾,那是他昨晚备下的。哥哥肩上扛着拌桶,杉木做的拌桶有好几十斤重,压在他裸露的肩上,肌肉从扶着拌桶的手臂上凸起。母亲背着背篼,里边装着四把锯镰,一个灌满水的瓦罐,瓦罐上倒扣着两只粗碗。小栓扛着竹子编成的围挡跟在母亲身后,嘴里吹着口哨,不时逗着路边的小鸟。
小栓家的地面积都不大,沿山坡挨在一起。地里的麦子已经熟透,风一吹,金黄的麦株发出“沙沙”的声响。地边一排桑树长得葱葱茏茏,肥肥的叶子在晨风中摇摆。地角处一株桉树足有十丈来高,一群画眉在树丫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相互呼应着。
到了地边,全家人放下手中的工具,仔细打量着自家今年的收成。父亲和母亲并不言语,各自操起一把锯镰,从地角开始,把一排排麦子整整齐齐割下来。一株挨一株割下,手快握不住的时候,麦穗向后一顺风摆好,堆成双手可以握下的麦堆。小栓和哥哥选择了另一块地,学着父母的样子,把麦浪放倒在土地上。
太阳出来的时候,后背装上竹篾围挡的拌桶上场了。小栓和哥哥并立在拌桶前,每人双手各执一堆麦株的根部,交替用力将麦穗向拌桶里摔打。“嘭”,哥哥一下。“嘭”,小栓一下。每摔一下,双手都在麦草弹起的瞬间稍作停留,一顿一抖,弹出的麦粒统统掉进拌桶里。反复用力摔打六七下之后,麦穗上成熟的麦粒都掉入拌桶内。然后两人抓起另一堆麦株,重复上一轮的动作,一次次反复,直到所有的麦穗都脱完粒。
父亲说,双手抓握麦把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太松了麦株容易脱落,太紧了双臂容易疲劳。摔打的力道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太轻了麦粒不能脱干净,太重了麦粒容易撒落土里。两个人之间动作要协调,你一下我一下,保持稳稳的节奏。很快,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小栓和哥哥脸上淌下来,“啪啪”地砸进土里。父亲坐在地头抽旱烟,母亲给小栓哥俩递上一碗水来。太阳慢慢升高,拌桶在麦地里慢慢向前挪动。小栓年纪小,气力不足,父亲抽完烟,把他替了下去。
小栓爬上地边的桑树,摘下熟透的桑葚解渴,在桑树浓密的树荫下乘凉。布谷鸟在远处发出脆鸣,麻雀成群结队在收获后的地里起起落落,画眉鸟在树丫上上蹿下跳,一只大大的黑蚂蚁爬上小栓的裤腿。拌桶在麦地里慢慢挪动。一会儿小栓替下哥哥,一会儿母亲给哥俩递上碗凉水。拌桶慢慢向前挪动,走完一块土,又走到下一块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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