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烟雨在梦里
朱一平
“那个春天烟雨绵绵,吊脚楼下江水拍岸;我的孤舟漂过你的窗前,你就像海棠花开放在南山······”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被迷住了,诗歌般的词句,慵懒怀旧的旋律,略带伤感的歌声······我反复听了好几遍,而后也常聆听并跟着哼唱。这于我是少见的,无论是词作者与歌唱者,都不是当今音乐界的知名人物。
这让我很惊讶也很惭愧!
因为我曾经在南岸海棠溪工作了好几年,同时在古人歌咏的海棠烟雨溪水旁住家。我也算是个码字的人,偶尔也会梦到这里,但却从来没有为这个载入史册的地方写过一段文字。无论褒贬。然而,远在万盛的作家简云斌却为它写了词,土家青年胡海舰为它谱曲并演唱。其实,我与这里是有缘的。
上世纪70年代后期,有一天晚上与朋友逛了解放碑回家,从储奇门坐渡船过长江在海棠溪码头下船,然后经过一座石桥,准备往右沿石梯回山上的黄桷垭家。黑夜中竟走进了一条沟里,看不到上山的那坡石梯。平常我们走的是龙门浩码头那边。从上午下山过河,逛了一天的解放碑,几乎都是步行,早就是人困腿乏了,走呀走,突然前面坡上出现一栋两层楼房轮廓,窗户透出黄色的灯光。我望着那栋夜色中的楼房,心想,家就在那里就好了。
一年多后,我被分配到海棠溪工作,在那里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一天,他邀请我到菜园村他家去玩。随他走过一边是长江一边是溪沟老石桥,向右拐进一条土路,沿着溪沟前去,他指着前面的一栋青砖楼房说,就是那里。我抬头望望又望望,有似曾来过的模糊记忆,又低头看看那条沟,不就是那晚走过的河沟和仰望过的楼房吗?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上到青砖房二楼,走进他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彩色家具惊现眼前。大立柜和矮柜的门是深沉的钴蓝色,其余部分是浅浅的粉色,床也是这两种颜色的组合,好像还有极少的白色与橙色。那时候还没有打开国门,我的眼界很窄见识也少。后来我听他说,不止一个人评价他的家具“不格式”,即不时髦的意思。
那天,他家窗户外花架上那株叠杆海棠花,让我觉得他还有点意思。那天,我默默看默默琢磨,他是美工,可以与众不同,应该不是怪癖。我潜意识中可能也有标新立异的基因,所以,慢慢接受了他,于是如愿迷路那夜的想法,当上了彩色家的女主人。
好多年,无论我到哪里上班,都要沿着溪沟走出走回,路上高坡上有木质吊脚楼,有黄葛树,溪旁有一处有毛竹,溪沟两边是荒坡······溪沟底有不太清亮的小水流,只有每年长江涨水季节,才有河水涌进,溪沟一下子丰满起来,我们就下水去游泳;有一次还坐上朋友借来的一条木船,划桨逆行至百子桥。我们好像是在追寻清人王尔鉴海棠烟雨的意境:“海棠溪在大江对岸涂洞之下,溪水出自南坪山坞······江水涨时,兰桡轻棹,直溯溪源······溪边者多海棠······淡烟微布,细雨如丝······烟雨神情······”遗憾的是没有看见海棠花。
大河涨水小河满,最威猛的一次是1982年7月中旬,长江发大水,据说是有水文资料记录以来的最大值!暴涨的江水急速涌进海棠溪沟,有人在楼前斜坡上插入一根长长的竹竿,眼见得溪水渐渐接近竹竿,地虱子等小爬虫密密麻麻铺满地面,一脚踏上去,啪啪直响,让人毛骨悚然。溪水越涨越快,淹没了竹竿,爬上底楼,漫进了房间,还在往上往上······好在搬运工人及时将家具抬到了高处的马路上。
晚上,我们从海棠堡上看大水,只见烟雨路的大街小巷都灌满了黄色的河水,连大石桥都淹没得无影无踪,长江水与溪沟水齐平,整个海棠溪成了汪洋一片。
洪水两天后退去。一切回到原点。
“那个春天花已凋残,黄葛树旁高楼连天;车流淹没了梦里的小溪,一江春水流不尽泛黄的思念”······正如歌中所咏叹,海棠烟雨早已是泛黄的记忆了,海棠溪流也被深藏在新城下面。如今的海棠烟雨公园百树林立,百花盛开,其中当然有海棠花。所谓沧海桑田新桃换旧符就是如此吧。
(作者单位:重庆日报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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