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观新闻 消息,5月7日,上海封控中的虹桥火车站,昔日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显得十分冷清,每个进站口的LED屏幕仍如常闪烁着,但几乎看不见旅客的身影。黑建背着一个双肩包,穿过空无一人的候车厅,走进开往南京南站方向的入口。
疫情防控政策之下,虹桥火车站每天有为数不多的三四班列车,开往杭州和南京等地。为了赶上这趟列车,黑建在虹桥火车站外的过街天桥下露宿了6个日夜。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这一路无论多艰难,都要赶到病重妻子床前。
虹桥火车站候车大厅,人们从这里离开封控中的上海。
“封控后,突然收到妻子病重消息”
33岁的黑建是湖北襄阳人,2022年春节刚过,他从老家来到上海,在松江大学城某高校做保安,没想到还没上几个月班,也没赚到什么钱,就遇到了疫情。
在黑建所供职的高校被封控之前,他妻子的身体已经出了状况。“她一吃东西就忍不住吐出来,已经一个月不吃不喝,医生初步检查怀疑她是脑部有肿瘤。”妻子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黑建非常着急,想快点回家陪她看病治疗。
5月7日上午,黑建进入虹桥火车站候车大厅准备搭乘下午的高铁到南京南站。他的背包里背着帐篷、睡袋和防潮垫等。
4月底,黑建想办法买到一张5月1日从上海直飞武汉的机票。他第一时间向学校提出了返乡申请,学校给他开出证明,随后他联系了老家的防疫办,登记好返乡后的隔离信息。因为当时上海已经封控,从松江大学城到虹桥机场这26公里的路程,黑建只能选择徒步或骑共享单车。
5月1日一早,黑建收拾好了行李,从松江大学骑了3个多小时共享单车,抵达虹桥机场。“为了减少骑行负重,我放弃了行李箱,只背了一个双肩包。”黑建的背包里装了几件换洗衣服,还有几桶泡面,更多的空间用来放帐篷睡袋和防潮垫,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到达虹桥机场不久,黑建就收到了航班取消的短信。机票被取消,学校又回不去了,黑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名即将离开上海的男子展示居委会为其开出的临时通行证明。
“还好我随身携带了帐篷睡袋和防潮垫。”黑建决定先在虹桥机场附近驻扎下来,一边抢票,一边等待。他先后成功买到了4张机票,但不久后都宣布航班取消。在多次尝试抢机票无果后,黑建开始让朋友帮他抢火车票。
5月5日,朋友帮他抢到了一张7日下午从上海虹桥火车站到南京南的车票。“根据防疫规定,我从上海到达南京后,再从南京转车回武汉,在当地隔离14天,我就可以回老家襄阳了。”这一路虽然曲折,但黑建的眼睛里却充满着热切的希望。
5月7日,即将乘车前往杭州的几名大学生。
黑建告诉记者,在滞留虹桥火车站外的6天里,他露宿过天桥下、草坪上,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就喝消防栓里的水。“这一个礼拜就像做梦一样,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黑建说是一心想回家的信念支撑着他坚持下去,“我没觉得多难熬,只要能回去跟我老婆在一起就好。”
“没有工作却花光了钱,只能回家”
5月7日下午,在黑建顺利坐上开往南京南的列车时,同车的一位安徽女孩张琳和她一样,经历了骑共享单车到火车站、露宿车站外高架桥的过程。
3月10日,张琳从老家来上海找工作,租住在浦东一短租公寓里,因为疫情,她一直没找到工作。“没有收入,一天还要花100多元房费,我不甘心就这样回家”,张琳想再坚持一下,工作可能就会有着落了。
5月7日下午,张琳在虹桥火车站外的南广场二层高架上得知自己抢票成功的消息。
3月28日,张琳没有等来工作的机会,却等来了上海浦东封控的消息,她所在的公寓楼也开始实行封闭管理,只进不出。
“本来我想也就封几天,熬一熬再出去找工作,没想到这一封,时间会这么长,我身上的钱都花完了。”租住在公寓里,张琳吃喝都成问题。“刚开始还能弄到一些泡面,后来物资越来越少。”于是她产生了要回家的念头。
4月底,张琳开始关注回老家的车票,但一直都没有抢到票。5月3日,她抢到了一张从嘉兴回合肥的车票,于是她果断退房,拖着行李箱就出来了。“那天我骑了半天自行车才到虹桥火车站,但由于我买的车票始发站是嘉兴,经停上海,我没能进入虹桥站内。”
5月7日,一名男子骑自行车即将抵达虹桥火车站外。
在虹桥火车站外滞留的4天让张琳永生难忘。“没吃没喝,又没有退路,这里买瓶水都要10几块钱。”张琳继续请朋友帮忙找路子抢票。
5月7日下午,正当张琳在高架上发愁怎么办的时候,她接到朋友电话,告知她已经抢到当天下午开往南京南的车票,需要支付一定的手续费,到南京之后再转车合肥。张琳激动得跳了起来,和几个一起滞留的“患难朋友”挥手告别,踏上漫漫回家路。
“看到很多人被滞留,我决定留下帮忙”
5月12日上午10时51分,王浩坐上了开往连云港的G9506高铁。他后续准备去深圳找工作。他说疫情结束后,还想回上海看看。
王浩手里拿了一叠手机和充电宝,他在为滞留人员的手机免费充电,帮助他们抢票回家。
王浩和志愿者在站外的高架上捡垃圾。
初识王浩是在虹桥火车站外的南广场出发二层,不少骑车和徒步来的旅客从这里进入火车站。当时王浩手里拿着一叠手机和充电宝,低身把人们丢弃在高架上的垃圾捡起来装到垃圾袋中。
他已经在这里坚持做了1个多月的志愿者。“为暂时滞留的旅客提供手机充电,帮他们抢火车票,还购买了一些泡面和矿泉水,只加收很少的一点成本费卖给他们。”
安徽男孩王浩今年18岁,初中毕业后跟随老乡在浙江湖州做水电工,今年3月他辞去了水电工的工作,来到上海松江区做保安。4月20日,王浩所住的保安宿舍出了阳性感染者,他也成了密接,被疾控部门安排在酒店隔离了一周。
5月7日,一名志愿者帮助一位旅客拖行李箱,送她进站。
5月7日,王浩(右)为滞留人员送充电宝。
从隔离酒店出来后,上海仍处在封控期,王浩就没有去处了。“我最初来虹桥火车站也是想离开上海的,但看到滞留在这里想回家的人,我就想留下来,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王浩和另外一位从西安过来的志愿者自己出钱购买了一些充电宝,为暂时滞留的人员提供免费充电。他们还购买到了一些食物和水。“矿泉水3元一瓶,泡面只在成本价上加5毛作为跑腿费”,王浩说,这些食物主要为了大家不要饿着肚子,不是为了赚钱。
虹桥火车站南广场进站口,防疫人员在查验旅客的核酸证明及健康码。
一名家长带着孩子搭乘高铁。
近日,上海相关部门正在加大对滞留街头人员的帮扶,将他们暂时转移至安置点。对于有离沪返乡需求的人员,相关部门也在统计信息,帮助他们购票返乡,不少人通过这个途径离开了封控中的上海,顺利返回自己的家乡。
在虹桥火车站外滞留的人员逐渐减少。王浩紧张的神经也放松下来:“结束这段漂流的生活,我会到深圳碰碰运气,等疫情结束后再回上海找工作。”
(本文人物名字均为化名)
原标题:曾露宿嘉闵高架桥下6天,“我只想回到病重妻子的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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