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阿卡索资讯股份有限公司（下文简称阿卡索）是一家颇为有名的在线口语教培机构，风头最盛时酝酿上市。
近来，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从阿卡索多位学员口中得知，他们所购买的成人口语课迟迟不能退费，已有4000多人通过法律途径起诉。
3月12日，上游新闻记者和几名学员前往位于深圳罗湖区的阿卡索总部。现场工作人员表示，此前该大楼的5层至8层是阿卡索的办公区域，现在只剩下8楼部分区域有人办公。上游新闻记者现场看到，一半的区域无人办公，只剩下桌椅等办公用品。
有学员向阿卡索工作人员表示，希望能够退回学费。工作人员表示退费需要等待，可以现场制定上课方案，争取一周能够上4-5节课，但学员并不赞同该方案。
“双减”政策后，有学员一节课没上仍没能退费，在京东等第三方平台购买阿卡索课程的也有不少学员无法退费，已经打赢官司的学员因阿卡索账户余额为零无法执行。
上游新闻记者发现，在阿卡索官网，招生宣传仍在进行。点击“领取一节试听课”并填写电话信息后不久，记者接到自称阿卡索客服的电话推销课程，并保证能够上到课。
▲3月12日，深圳罗湖区阿卡索总部，只有8楼部分区域有人办公。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宋雨桐
很难刷到的课
阿卡索创建于2011年。公开资料显示，其主营为“阿卡索外教网”，专注在线外教一对一英语培训业务，设置少儿英语、出国考试、成人口语、商务英语等多个课程体系。
2020年7月，阿卡索成功签约明星夫妇佟大为、关悦担任品牌代言人，两人分别担任阿卡索“爸爸队长”和“妈妈队长”。
在资本市场，阿卡索一度风头正劲。2020年10月，获得亿元级C3轮融资，头部券商领投，四家机构跟投；2020年11月，获得亿元级C4轮融资，券商直投领投，数家机构跟投；2021年2月，阿卡索完成C5轮融资，C轮系列融资总额近10亿元。
有不少学员冲着性价比、明星代言、各方融资、名气等原因选择阿卡索，由于阿卡索的一年期限套餐多有优惠，很多学员选择一次购买一年甚至时间更久的课程。
学员李女士对上游新闻记者说，2021年8月初，阿卡索已经很难约到课了。她在去年5月底报的一对一欧美外教课，花了近6000元，还赠送了一些券兑换成课时，共385节课。
她解释了如何约不到课：刚开始还有零星的课，到后来刷一整天可能都没有课。“在约课APP上，比如说你想10点上课，但这个时间没有，下午两点有一节。一天可能只有那么一两节课，正好你时间不行的话，那就约不上了。”李女士说。
“等到8月中下旬，就需要不停地刷新了，如果说有一节课就赶紧抢上，能抢上就已经是福气了，根本就调不了时间。那个时候刷个10分钟、20分钟才能刷到一节课。到后来，甚至要刷一整天，才能刷到一节课，甚至一节课都刷不到。”其他学员对上游新闻记者说，后来改版的小班课上，甚至出现学员都到平台准备上课但老师没来上课的情况。
李女士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加了一些学员群聊后，她发现有不少遭遇相似的学员。与学员交流后她发现，报名越靠后的新学员就越能约到课，她这种老学员反而约不到。
深圳罗湖区阿卡索总部工作人员解释，优先让新学员有课上，是因为要保证新客户市场的开拓，有盈利才能有资金为学员退费，“我们要让新付费的学员稳定去上课，只有这样成年市场才能开拓出来，才有资金去退你们之前的这些费用。”
在阿卡索官网，佟大为显示为阿卡索品牌代言人，页面充斥“全球外教一对一”、“2020年度影响力在线教育品牌”等广告语。点击“领取一节试听课”并填写电话信息后不久，记者接到自称阿卡索客服的电话推销课程并向记者保证能够上到课。
有消费者也表示，他们是在“双减”政策之后才买的课，前几个月用没注册过的手机号打给客服，仍然收到了现在买课能够正常约课的消息。
▲欧先生受部分学员委托办理的登记文件。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宋雨桐
钱流进了子公司
2021年下半年，有部分学员虽然与阿卡索签订合同，但收费款显示，钱进入另外一家叫深圳市新世纪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简称新世纪）的账户。对学员们来说，新世纪这个名字是陌生的，因为他们并没有在前期宣传里见到过，直到收款时才发现。甚至很多人没有留意收款方，等到退费要诉讼时才发现。
股权穿透图显示，深圳市新世纪咨询服务有限公司是深圳市阿卡索资讯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认缴金额3350万元。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该公司成立于2016年11月8日，2021年9月18日深圳市新世纪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原本由深圳市阿卡索资讯股份有限公司投资的350万元，变更为3350万元。
阿卡索工作人员对新世纪的解释是，“阿卡索也受到政府部门的监管，每一笔款项都是要进行批复的。所以就算有新世纪这个平台在，也只是方便资金流去运转。”
坑人的“抽奖”转盘
2021年10月，阿卡索开展了新活动，一些学员在不知不觉中合同终止，课时清零。
李女士说，阿卡索公众号的官方菜单栏上，点预约课程之后，会加载半分钟，原本显示预约课程的界面却弹出一个页面来兑换积分。弹出兑换框并没有关闭按钮，为了进行下一步操作，很多人就点了页面转盘。只要点页面转盘上的“开始抽奖”，课时就全部变成了积分。而一旦误点兑换积分，所有的课时转换成了积分，交钱签的那份合同就截止了。兑换积分后，新的兑换协议是跟深圳市川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签订的，而不是阿卡索。不少人不知道点这一下的后果，因此中招。
2021年“双十二”，阿卡索又推出积分翻倍活动。学员张女士说，“乍一看，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兑换积分。这种情况下有点绝望，点了那个翻倍按钮，课时就全部清零了。后来我才明白，其实点之前课时都没有兑换，点了这个翻倍按钮才真正把剩余的课时兑换成了积分。”
课时兑换成的积分，按照阿卡索的游戏规则，是可以用来兑换其他品牌的体育、美术、编程等课时。但有学员去查编程课后发现，该课程原本就是试听课，无形之中，学员的课时变相贬值、缩水。
阿卡索工作人员对学员解释了公司退款困难的问题，称是受政策和合作方撤资的影响，“我们确实也想上市，当时融资了很多钱，我们的合作方也有很多。当时出售的课程性价比非常低，我们不是为挣您钱的，就是为了学员的量，后面吸引很多学员后，8月份要上市时突然上不了市。之后，青少年市场砍掉后又不能做，合作方全部撤资。”工作人员表示，公司对学员很抱歉，但公司去年“的确很难”。
工作人员表示，之所以造成学员没办法约到课，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资金链，“还有很多学员需要交付课时，还有很多已经登记退费的学员，很多资金链完全断掉了。公司要想活下来，必须进行资源配置，控制上课数量。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要不然的话公司就倒闭破产了，这对消费者更不好。”
2021年11月15日，阿卡索出现在广东省教育厅关于广东省校外线上培训机构白名单的公告中。有学员咨询广东省教育厅得到回复称，并不是在名单中的教育机构就可以展开学科类培训，这个名单仅仅是候选名单。目前这50家机构只有11家通过审批，而阿卡索没通过审批，已经被移除白名单了，移除的具体时间不方便透露。
▲阿卡索承诺退费的承诺函。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宋雨桐
赢官司也拿不到钱
日前，欧先生将大摞的诉讼登记材料，摆到上游新闻记者面前。这些包括了委托他代办的绝大部分其他学员的材料——有的是直接快递过来，有的是他自己打印的，他甚至买了台打印机专门打材料用。
阿卡索学员遍布全国各地，深圳本地学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由于外地学员没办法到深圳阿卡索总部退费和维权，只能委托他人进行集中维权和登记。
“我实在很气愤，我说反正我一个也是搞，两个也是搞，他们很多人又是外地的，索性帮他们一起整了。”欧先生说。
欧先生与阿卡索工作人员沟通时，工作人员透露，现在公司的利润优先解决员工的劳务纠纷。去年公司由于业务缩减和优化，产生了一些员工的劳务纠纷。“我们的压力很大，相关部门限制一个线，就是通过财务状况要求每个月要拿多少钱出来，尽快去解决遗留问题。”
“退款肯定是在办理状态，公司有钱才能办理。到时候公司调整过来资金，肯定优先处理法院这边已判决的案子。公司的直播卖货等业务有了一些盈利，情况可能会好转。”当问到能否给一个确定的期限保证退费时，工作人员表示不能确定。
事实上，有学员起诉较早，执行时阿卡索账户仍有余额，成功退费。工作人员也证实，的确有四五个学员成功退费，另外还有通过京东、淘宝等电商平台买课退费的。由于电商跟阿卡索的合作要求支付一部分钱在电商平台，再加上3天无理由退费的要求，当时账户上有钱，正好满足退费要求。但这些人相对于全国数以万计的学员来说，是少数中的少数。
上游新闻记者翻阅部分消费者起诉阿卡索的判决书发现，判决书显示，阿卡索难以按原约定为原告提供充足的课源，造成原告约课困难。深圳市罗湖区人民法院认为，在此情况下，阿卡索已难以依约为原告提供培训服务，属于因不可归责于双方的原因造成合同目的难以实现。原告据此要求被告退还课程费的诉讼请求，于法有据，予以支持。
据不完全统计，自2021年11月底至今，已有4000余人线上起诉阿卡索并获立案，部分已经进入强制执行阶段。
因阿卡索账户余额为零，学员们虽然赢了官司，但钱什么时候能退回，仍然是未知数。
上游新闻记者 宋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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