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现场。图片/中国庭审公开网截屏

12月19日，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了“打死屡毁父母坟墓者”案。

公诉人指控，徐义明持木棒打死马留成，应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如果赔偿获得马留成家属谅解，建议量刑10至15年之间。

上游新闻记者（爆料微信号：shangyounews）在庭审现场了解到，是故意伤害还是正当防卫成庭审焦点。公诉人称，徐义明侵犯了马留成的生命权、健康权，公民的生命权是受法律保护的最高人格利益。

徐义明辩护人认为，此案关键证据缺失，凶器上没有嫌疑人的DNA，属无罪。即便真相如徐义明供述，那也是马留成先持棒打人，徐义明的行为属正当防卫。

该案未当庭宣判。

徐义明持木棒打死屡毁父母坟墓者

上游新闻此前报道显示，在父母坟第三次被毁时，56岁的徐义明酒后持木棒打向毁坟者马留成，73岁的马留成因失血过多休克死亡。这根长1米7的木棒是马留成带来的毁坟工具之一。

血案发生的2018年3月28日深夜，得知马留成死后，徐义明坐在村委会办公室，随后被民警带走，检方以涉嫌故意伤害罪提起公诉。

和中国很多地方一样，河南叶县仙台镇大李庄村村民都认为“有深仇大恨，才会挖坟。”

马家与徐家在掘坟事件发生之前不仅没矛盾，还算得上有交情。

“他是神经病，还挖过他爹妈、我爷爷奶奶的坟，脑袋想到那了，就挖，坏风水。”11月26日，马留成生前的监护人——侄子马根相说。

在其他村民看来，马留成是一个耳朵有点背、性格内向的五保户，他精通风水，年轻时常替人卜卦。

两家人的交情没了，有的是不可修复的隔阂：马家人希望徐义明受到处罚、赔偿损失；徐家人恨死了马留成，对死者大不敬，害得生者蹲班房。

公诉方：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刑责

平顶山市检察院起诉书称，2018年3月28日晚11时许，徐义明酒后到叶县仙台镇李庄村西北地徐义明家墓地，发现同村村民马留成携带木棍、铁锨等工具，正在破坏徐家祖坟。徐义明同马留成发生争持。徐义明夺过马留成手中的木棍，殴打马留成，朝马留成四肢猛打数下。后马留成被拉回家中，于次日凌晨死亡，经鉴定：马留成系被他人用钝器棍棒类，打伤肢体部至多处动脉破裂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亡。

检方认为，徐义明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应当以故意伤害追究其刑事责任。

公诉人在发表意见时认为，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对起诉书故意伤害部分足以认定，徐义明有自首情节可从轻处罚。

公诉人认为马留成存在一定的过错。公诉人称，被害人与被告人是多年的相邻相亲。证据能证实马留成两次破坏祖坟，其行为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坟墓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纪念物品，寄托了家人对逝者的哀思，坟墓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破坏他人的坟墓不仅是对逝者的侮辱、践踏，还是对民风民俗法律法规的蔑视，是让人无法容忍的。”

公诉人同时认为，公民的生命权是受法律保护的最高人格利益，任何人的生命不允许其他人非法剥夺，徐义明将马留成殴打致死，侵犯了马留成的生命权、健康权。

在被审判长问及量刑意见时，公诉人称，如果徐家人给予马留成家属赔偿，得到家属谅解后，建议量刑10年至15年。

马留成监护人：赔偿15万元可谅解

庭审时法官问马留成监护人马根相，马留成为何要多次挖人祖坟时。马根相说，他也曾多次问过马留成为什么要挖坟，马留成没有说原因。他认为，马留成有精神疾病是挖坟的动机。

马留成家属的代理人向法庭提供了一份医学证明的复印件，复印件显示，马留成有二级精神疾病。

马留成家属的代理人认为，徐义明对有二级精神残疾的人殴打，身上有26处伤。殴打后，徐义明并没有任何急救措施，而是采取放任的态度，直接导致马留成死亡，其主观恶性较大，且事发后至今未赔偿被害人家属，未取得被害人谅解，应追究其刑责。

在民事赔偿部分，马留成家属提出了15万余元的赔偿。马留成的监护人侄子马根相在法庭上说：“给我赔偿，我能谅解。”

针对赔偿，徐义明当庭说，3万元以内可以考虑。“家里穷，3万元都要去借。”

今年11月25日，上游新闻记者在李庄村采访时了解到，73岁的马留成一直单身，独自居住在村委会为其修建的10余平米的房间内，靠着民政部门的补助和种地维持生活。

庭审完后，马留成家属向上游新闻记者提供了一段视频。视频显示，马留成被打后身体多处有明显伤痕。

“挖坟肯定不对，每挖一次我都向徐义明道了歉，还跑到坟前磕头道歉。但徐义明把人打死了就应该负法律责任，向他家索赔丧葬费、交通费、精神抚慰金15万3千元，是给他们一个机会。”马留成家属说。

“打死屡毁父母坟墓者”案一审在平顶山市中院开庭。摄影/记者牛泰

辩护人：证据不足应判决无罪

徐义明辩护人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赵星称，徐义明所持的凶器——木棒，经平顶山、河南省两级公安机关鉴定，上面没有徐义明的DNA，这是关键证据的缺失，法院应当判决无罪。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此次庭审前，检方多次要求叶县警方把“DNA证据”调查清楚，但警方未能调查清楚。

11月25日，叶县警方相关人员对上游新闻记者说：“凶器上没有嫌疑人的DNA，这是个很大的纰漏，我们花了很多力气，但确实鉴定不出来。”

法官当庭让徐义明辨认了木棍。徐义明称，已经记不清是哪根木棍了。

赵星称，徐义明离开坟地到徐中明等人赶到坟地有半小时的时间差，不排除有第三人到坟地行凶的可能。

赵星介绍，即便如徐义明所说他殴打了马留成，这也属正当防卫。事发当天是深夜，徐义明再次发现马留成正在用铁锹刨其祖坟，说明马留成已经实施了一段时间。马留成先拿起手中木棍朝徐义明打来，手无寸铁的徐义明一方面精神上受到高压逼迫，另一方面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案发现场马留成携带的不但有木棍，还有铁锹，甚至不排除其他管制刀具，情急之下，徐义明躲闪并夺过马留成所持木棒，进而反过来击打马留成的四肢，完全是为了对不法侵害进行反击。徐义明当时救助无门，只能用私力救济的方式终结不法侵害。

公诉人打断辩护人：不能用舆论干扰司法

赵星在辩护时称，此案与于欢辱母案、昆山反杀案有相似之处。

“昆山龙哥被反杀案中，警方认定于海明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公安机关依法撤销于海明案件。本案中徐义明是用木棒击打马留成的四肢，马留成因为下肢血管破裂而死，虽然都造成了死亡的后果，但本案后果要轻于昆山龙哥被杀案。本案中马留成是用长木棒击打徐义明，木棒的致命性不如砍刀，但马留成的目的是故意伤害，木棒的打击力要强于砍刀击拍身体。因此，本案中的防卫起因更为充足。徐义明一案已在社会上也引起了关注，法官应当……”当赵星说到此话时，公诉人打断了她的说法称，辩护人不应该对法官说这样的话。马留成家属代理人附和道，这是用舆论干扰司法判决。审判长则表示，辩护人可以说，法庭自有判断，依法判案是对社会最大的善良。

公诉人认为，徐义明故意伤害案与昆山反杀案的不同之处在于：龙哥是一直在对于海明实施不法侵害。但此案中，马留成持木棍打徐义明时并没打着反而将木棒夺了过来，夺过木棒后马留成已倒地，不能再伤害到徐义明，不法侵害已停止，但徐义明仍持木棍殴打马留成数下。这种行为不是正当防卫，是故意伤害。故意伤害罪严重威胁了他人的安全，历来属严重打击的行为。

徐义明最后陈述时矛盾地说：“我不认为我犯了故意伤害罪，我是在正当防卫。我在看守所学了很多政策，我认罪……”

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发自河南平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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