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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读《论语》丨为政第二篇之一
06-01 23:24:03 来源:大渡口发布

《论语》

为政第二01

【为政篇导读】

钱穆曰:孔门论学,最重人道。政治,人道中之大者。人以有群而相生相养相安,故《论语》编者以《为政》次《学而篇》。

《论语注疏》曰:《左传》曰“学而后入政”,故次前篇也。此篇所论孝敬信勇为政之德也,圣贤君子为政之人也,故以“为政”冠于章首,遂以名篇。

【原文】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参考译文】

孔子说:“用道德来治理国家,施政者就会像天上的北极星,只需要安坐于自己的位置,众星自然会围绕着它而运行。”

【释词】

为政:治理国家,实施政治。

以德:治国者要以德行为根本来治理国家。德者,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其所得,若其所固有而不失,谓之德性。为政者当以己之德性为本。

譬如:比如。

北辰:即天枢、天心,天之中,也叫北极,居北方。北辰是无星处,不当视作“北极星”。“凡天之无星处曰辰”。古人认为天体圆,北辰天心此为最高处,名“赤道极”,称“北极者”,对南极言之;成周洛阳之地为地之中,在此处观北极处地36度,南极入地亦36度,中国在赤道北,只见北极。

居其所:安坐其处。所,处所。

共:即“拱”,环拱围绕。朱子曰: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治国者,正心诚意、修身齐家,修养自己,方可治国平天下,以自己之德行,为其下之表率,为天下之表率,以德服人,以德化人,有如众星之围绕归向于北辰而随之旋转。

之:指北辰天心。

【先贤精义】

王夫之曰:辰非星,星非辰也。北极有其所而无其迹,可以仪测而不可以像观,与南极对立,而为天旋运之纽。

秦蕙田曰:北极,天之至中。谓之辰者,无星而有其位也。北极正相对为南极,二极之中纮古今皆谓之赤道。……“赤道”云者,赤犹“空”也;空设此道,以判南北七政不附丽而行也。北辰,今谓之“赤极”,言其为赤道之极耳。俗言“赤手、赤贫”,皆取“空”义也。

李惇曰:天行至健,其南北两端不动处,如门之枢。

雷学淇曰:北极亦非不运动,但居其所而不移耳。犹之圣人治天下,但见其垂衣裳而天下治,不知“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其劳心者无已时也。……古人惟以枢取譬,最为切合。盖枢在受枢处,与扉扇一同运转,但居其所而不移耳。

(以上释“北辰”。以下论本章要义。)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为政之要。“为政以德”者,言为政之善,莫若以德。德者,得也。物得以生,谓之德。

朱子曰: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德之为言得也,得于心而不失也。

张栻曰:北辰谓之极者,以其居中不迁而众星所宗,实其枢纽也。德者,所以为民极也。《诗》曰:“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故修己而百姓安,笃恭而天下平,自三代以后,为治者皆出于智力之所为,而无复此味矣。

郑汝谐曰:见圣人之德,以心感心,坐制群动,德之为用大矣哉。

《论语稽求篇》曰:夫“为政以德”,正是有为。夫子已明下一“为”字,况为政尤以“无为”为戒。《礼记》:“哀公问为政。孔子曰:‘政者,正也。君为政,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

程子曰:为政以德,然后无为。(有为,然后无为)

《论语集释》曰:此章之旨,不过谓人君有德,一人高拱于上,庶政悉理于下,犹北辰之安居而众星顺序,即任力者劳、任德者逸之义也。与孔子称舜无为而治了不相涉。(舜治天下,任用有德之人,如禹稷契等圣贤,而天下治。)

钱穆曰:孔门论政主德化,因政治亦人事之一端,人事一本于人心。德者,心之最真实,最可凭,而又不可掩。故虽蕴于一心,而实为一切人事之枢机。为政亦非例外。此亦孔门论学通义,迄今当犹然。……唯德可以感召,可以推行,非“无为”。《孟子》曰“至诚动物”,《大学》以修身为本,皆可与此章相发。

蕅益大师曰:“为政以德”不是“以德为政”,须深体此语脉。盖自正正他,皆名“为政”。

江谦曰:“为政以德”,则正己而物自正,不言而民信,不动而民敬,不怒而民威于鈇钺,又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故取譬于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也。

徐英曰:庄子曰“书以道事”,事者,二帝三王之政,所以治天下者也。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故凡《论语》之言政者,皆《书》之教也。“为政以德”,此德者,二帝三王之心传也。礼乐度教损益因革者,迹也。迹之殊,无害于心之同也。自世不知政之大本,每规矩于制度文物之末,舍心而论迹,迹盛而心亡,心亡而迹亦乱,非孔子《书》教之旨也。此章自是《书》教要义。盖德者,政之本也;政者,德之迹也。为政以德,然后天下归心,若众星之共北辰也。

李炳南曰:国家政治本于道德,合理、利民,则得民众拥护,譬如北辰之得众星围绕。人君安居其所,而得臣民围绕拥护,实由人君为政以德而然。中国文化尊重德性,无论国家领袖,机关首长,甚至为家长者,皆应以德为本。

【原文】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参考译文】

孔子说:“《诗经》三百篇,用一句话来概括它,就是‘思想纯正’。”

【释词】

诗三百:指《诗经》。《诗经》共三百零五篇(另外还有六篇笙诗有目无词),言“三百”,举其整数。

一言:一句诗。

以:用。

蔽:包、盖,即概括、总括。

思无邪:出自《诗·鲁颂·駉》。思,发语词,无意义。无邪,即“无虚”,不虚伪造作,都是真情流露之作。钱穆注:三百篇之作者,无论其为孝子忠臣,怨男愁女,其言皆出于至情流溢,直写衷曲,毫无伪托虚假,此即所谓诗言志,乃三百篇所同。故孔子举此言以包盖其大义。(前人有解释此为“正”义,进而以此解释第一章“为政以德”,然如此只言“为政”则转而狭小矣。)

《项氏家说》曰:思,语辞也。用之句末,如“不可求思”“不可泳思”“不可度思”“天惟显思”;用之句首,如“思齐大任”“思媚周姜”“思文后稷”“思乐泮水”,皆语辞也。说者必以为“思虑”之思,则过矣。

【先贤精义】

《论语正义》曰:《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又云“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据此,则三百五篇,夫子所删定也。礼义即礼仪,亦即谓“礼乐”也。诗皆入乐,故可弦歌。夫子屡言“诗三百”,一见《礼运》,两见《论语》,皆综大数以为教也。

《毛诗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又云: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顾镇曰:诗者,思也。发虑在心,而形之于言,以摅(shū)其怀抱,系于作诗之人,不系于读诗之人。……今直曰“诗三百”,是论诗,非论读诗也。

徐英曰:“思无邪”一语,盖三百篇之提要也。

《论语集释》曰:善乎王闿运《论语训》之言曰‘诗本咏马,马岂有所谓邪正哉?’知此者,无邪之旨,思过半矣。

李炳南曰:“邪徐”二字古时通用。诗传“虚,虚徐也”。二字是一个意思。因此,駉篇“思无邪”,就是“无虚”。依此解释,三百篇诗的本义,都是真情流露之作。

《论语集注述要》曰:夫子盖言《诗》三百篇,无论孝子、忠臣、怨男、愁女,皆出于至情流溢,直写衷曲,毫无伪托虚徐之意,即所谓“诗言志”者,此三百篇之所同也,故曰“一言以蔽之”。惟诗人性情千古如照,故读者易收感兴之效。

程子曰:“思无邪”者,诚也。(不虚伪,不造作,故而诚也。)

范氏曰: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能守约,守约则足以尽博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

蕅益大师曰:此指示一经宗要,令人随文入观,即闻即思即修也。若知《诗》之宗要,则知千经万论,亦同此宗要矣。

钱穆曰:学者必务知要,斯能守约。本章孔子论诗,犹其论学论政,主要归于己心之德。孔门论学,主要在人心,归本于人之性情。学者当深参。

【原文】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参考译文】

孔子说:“用政令来管理人民,用刑法来整顿人民,人民就只求苟免于触犯刑法,而不会真正地有羞耻心;而用道德来教化人民,用礼教来约束人民,人民就会有羞耻之心,而且能自我检点、恪守正道。”

【释词】

道:即“导(導)”。引导,领导。

之:国民,人民,百姓。

以:用。

政:政治,政令。

齐:整齐,整饬,所以一之也。用政令导之,有不从者,则用刑罚来齐一之。

刑:刑罚。

免而无耻:苟免于触犯刑罚,然而内心无所羞愧。这只是惧于政治、刑罚之威不敢为恶,而为恶之心不曾根除,遇机缘易于再生。所以政、刑之治,不是百姓心中感而自化,是外来之威、压使然,非治本之事。

以德:用德来教化、感化。德者,在上位者自己之人格与心地,躬行以率之,使人民内心受到感化。

齐之以礼:用德来教化,如果百姓有的还未从化,那么就用礼来齐整之,使民内心感化,知有礼则安,失礼则耻。礼之本在于双方之情意相通,由感召,而不以畏惧。

格:至,来。在上者以德化下,又能以礼齐之,民耻于不善而内心感化,有以至于善也。

【先贤精义】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为政以德之效也。道之以政而民不服者,则齐整之以刑罚也;君上化民,不以德而以法制刑罚,则民皆巧诈苟免,而心无愧耻也。君上化民,必以道德;民或未从化,则制礼以齐整,使民知有礼则安,失礼则耻。如此则民有愧耻而不犯礼,且能自修而归正也。

朱子曰: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德、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也。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然政刑能使民远罪而已,德礼之效,则有以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当深探其本也。

朱子曰:道之以德,是躬行其实以为民先。如必自尽其孝,而后可以教民孝;自尽其弟(悌),而后可以教民弟;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又曰:道之以德,是躬行其实以为之先,然无礼以为之规矩,如何能齐?亦犹道之以政者,不能不以刑继于后也。有德礼则政刑在其中,不可谓政刑为不美之事,但不得专用政刑耳。

张栻曰:德礼者,治之本;政刑非不用也。然德立而礼行,所谓政刑者,盖亦在德礼之中矣。故其涵咏熏陶有以养民之心,使知不善之为耻,而至于善道。若其本不立而专事于刑政之末,则民有苟免之意而不知不善之为耻,何以禁其非心乎?后世之论治,及于教者鲜矣。

《礼记·缁衣》曰:子曰:“夫民,教之以德,齐之以礼,则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有遁心。”

《大戴礼记·礼察篇》曰: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倍,礼义积而民和亲。……导之以德教者,德教行而民康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哀戚。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徐英曰:此类合谊,知论政出于书教也。然书教之旨,本立于礼,故曰“齐之以礼”。一切典章政教,皆礼之所摄,非礼无以立也。自古圣帝贤王所以治国平天下者,未有不齐之以礼者也,故知书教与礼教通也。“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者,王者之道也;“道之以政,齐之以刑”者,霸者之事也。王政极于刑措,而霸者假仁义以行之,此又尊王贱霸之业。盖礼乐之教,又通乎《春秋》矣。

蕅益大师曰:五霸虽驾言于德礼,总只政刑;帝王虽亦似用政刑,无非德礼。盖德礼,从格物诚意中来,孟子所谓集义所生;政刑,徒贤智安排出来,孟子所谓义袭而取也。

《松阳讲义》曰:这一章盖为当时专尚政刑者发。操术不同,功效各异。路头一差,而风俗由之而殊,气运由之而变,不可不辨也。虽务德礼者,未尝废政刑。然德礼,本也;政刑,末也。所谓“有《关雎》《麟趾》之精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是岂可徒恃也哉?夫子所谓政刑,尚是三代时之政刑,然且不可恃,又况春秋而后,如申不害、商鞅、韩非之所谓政刑,使夫子见之,当如何慨叹哉?自汉而后,显弃申商之名,而阴用其术者多。人但见其一时天下慑服,莫敢犯法,以为识治体,而不知其遗祸于后者不可胜言。《孟子》云:“善政不如善教。”斯得孔门家法矣。

钱穆曰:孔门政治理想,主德化,主礼治。此章深发其趣。盖人道相处,义属平等,理贵相通。其主要枢机,在己之一心。教育政治,其道一贯,事非异趋。此亦孔门通义,虽古今异时,此道无可违。

原标题:共度此声·一起读《论语》006期丨为政第二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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